潘永强发起的电子刊物《视角》准备办一个〈马华知识界文化宣言〉十周年的反思(1997-2007)的专题。我身为当时的联署人之一,当然适合作为对自己,也对周遭知识环境变化的一个内省。
去年今日此门中
在资讯科技和全球化为人类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之际,十年算是一个漫长的岁月。生活、工作、知识、休闲、文化或价值观都在这十年起了或大或小的变革。 例如1997年互联网刚在马来西亚萌芽,10年后因为互联网科技带来的改变,以文字作为最重要思想传达媒介的知识界,不是在长期越来越狭窄的言论空间的苦闷和困局之中找到新的出路吗?
而摒弃了纸张的资源和发行的局限,文字、资讯、知识有了新的脱胎换骨的飞跃,不需要印刷商和书商代劳,就几个志同道合的知识分子,就可以撑起一份《视角》,而独立的知识分子也可凭借一己之力,通过部落格(Blog)无远弗届的将思想传遍世界。
人面桃花相映红
十年前由何启良博士及何国忠博士等主力发起的〈知识分子文化宣言〉,虽然对当时由华总发起以形式为主的〈文化工作总纲领〉的回应隐议程,其中也包含了不少宣泄知识分子长期的压抑之气。
文化宣言里的十点主张, 从文化建设的基本信念,到资源汇集, 当前之急务, 文化推动的自然化和具体化,再到民间文化团体的角色和独立性等,涵盖面深广,不失为一份可以作为重要参考的文献。 参与签署的24名知识分子,大部分在当时声名显著, 因此发布后引起广泛的关注是必然的。
然而,这十年来媒体之改变,知识分子如同掌握了自主的新武器, 郁闷之气应该一扫而空, 将知识分子之理念,忧患意识,不屈之精神等,洒遍马来西亚各个角落,极大化影响力。
然而十年过去了,社会上一些人在问,或者企图以这一代知识分子作为楷模的新一代知识分子也都在问:“这些当初信誓旦旦,不平则鸣,富有批判和独立思考精神,甚至应该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知识分子都到哪里去了?”
尤其在〈知识分子文化宣言〉十点主张的第七点的知识界的使命与信念强调:知识分子是马华文化建设工程的继承者、缔造者和弘扬者。他们必须是“社会的良知”,不从个人利益出发,不为一党一团说话, 其胸襟是宽阔的,其精神是独立的…. 。
人面不知何处去
遗憾的,〈马华知识界文化宣言〉公布后的一些主将,他们的文字渐渐稀少,纵使在528事件前, 或者报章空间在528事件后紧缩,网络媒体也难得一见他们的文章。而在今年何启良博士和何国忠博士已经明显靠拢到执政党马华的阵营去。世界在变,知识分子理应拥有的内在不变的基本坚持;刚巧的十周年,在反思的过程中,一些知识分子在理念上的“变节”,如同一巴掌,回刮在知识分子脸上。
我非厚道之人,在9月9日因何启良博士向执政权贵靠拢一事件写了一首嘲讽诗〈知识分子的出路〉。诗云:
年纪越大
越能跟现实亲热
面向权威,终于发现
地心吸力与日俱增
窗外阳光不再打我的脸
而在猛打哈欠
长期坚守的理想,原来
只不过是年轻时写坏了的
一首诗
不甘心呵我的名字
我八斗的才学
最后浓缩成学术殿堂里
一盏芝麻绿豆的孤灯
还在思忖着知识份子的出路
这抓破古今中外多少学者脑袋的
大课题时
(突见马华总会长
捧着刚出版的新书,来访)
检视知识分子,必须长期的“听其言,观其行”,才能做出结论。然而,就算是今天“变节”,并不表示他在当时是伪知识分子,或过往的言论并不足取。 知识分子的气节其实会随着政治气候、外在诱惑及自身对物质反应而有所改变。在内在和外在不断的互动过程中,知识分子能不能保住晚节,存乎一心。
而长期以来,华社注重对知识分子喜欢“听其言”,打的分数完全在于他们是否能提出真知灼见的看法,对于“观其行”次之。许多人对一些知识分子的“变节”会觉得突然,但如果稍有留意,不难找出种种蛛丝马迹。 而金钱和地位的吸引力,对知识分子而言是一项严峻的考验。
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的看法是,十年前的〈知识分子宣言〉,仍然是一份掷地有声的文献,对华社和知识界仍可以作为重要的借鉴, 如果要对当时签署这份文件的知识分子一一放在放大镜面前检验,设定准绳,看看他们是符合基本知识分子的操守,再逐一打分,当然无不可;对一些人与事,我们应当也看到一些失望和希望。
从“面向权威”到“靠拢权威”的“知识分子”,对社会的诘问选择了不回应作为应对,也可以有不同的解读。例如,因为“变节”愧对知识界而不愿作无谓的狡辩? 或觉得“靠拢权威”之后仍可保有知识分子的气节而不屑与批评者一般见识?或者觉悟知识界本来荒谬,不比权威来得实在,不愿浪费时间回应? 而我宁选择相信他们的不回应的原因是前者。
其实签署〈马华文化界知识宣言〉的知识分子,虽然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也只不过是马华知识界的一小部分。今天,对这一份宣言的十年反思,如果只是探讨其人其事,不过是小格局思考。一些知识分子的人格破产,并不表示我们需要对整个马华知识界或这份宣言感到失望。
528罢写意义大于文化宣言
因为,1997年的〈马华知识界文化宣言〉是在一个没有严峻考验底下所衍生的文献,受邀知识分子大可签之沾光沾光。 反而2001年的528事件,百名评论作者签署罢写四份华文报章,而且有半数以上还维持罢写原则至今,才更显露知识分子的道德与勇气。因为,公然和以往紧密合作的媒体割席绝交,除了放弃文章发表的重要园地,还可能面对主流媒体的诋毁,这是一个重要考验。 因为主流媒体的生态环境之破坏,这一项罢写,也促使了知识分子更积极的转向了电子媒体,利用互联网的便利开拓未来的知识天空。若以长远计,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我常说八十年代是华社的黄金时期,虽然政治压力大,但是普遍的华社和华团维持了高度的觉醒。进入九十年代,在经济荣景中,马华政治势力渐渐渗透和收编华团,华社少了一个可以依靠的臂膀。但进入两千年后,中文印刷媒体开始沦丧,华社再断一臂。在每下愈况的过程中,我们的知识分子是少了呢?还是涌现了更多的生力军?
知识分子是社会的良心,但在整个转变的过程中, 当然少不了会有被收编而变了质的“知识分子”;但当我看到网络的兴起,看到了改变的可能;也看到更多的知识分子投入到文字和行动的行列中,他们不只面对权威勇于批判,还在恶法的恐吓和对付之下表现得不屈不挠,这是可喜的发展。纵观马华知识界十年的风雨,庆幸我们仍然看得见阳光。
12-12-07
Thursday, December 13,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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